停半晌,整花钿

AI摘要:这是一篇个人回忆录,作者通过回顾从童年到大学的成长历程反思自己性格的形成及变化。文中描述作者在乡村生活的经历,对学业的专注、权威的敬畏和对历史、军事、科技的兴趣。此外,他提到中学时期制作的“火炮机车”玩具项目,以及大学期间对计算机科学逐渐产生的浓厚兴趣。作者反思自己在填报高考志愿时的轻率,对未能选择计算机专业感到遗憾。整体上是一篇关于自我探索和成长的故事,充满对过去的怀念和对未来的思考。

很少能静心写些文字,关于学业感触、性格转变和未来规划,像是一颗留给自己的时间胶囊,数年后回首作何感想,所做选择是否正确只有未来的我才会知道。

我一直是一个单纯的人,非常单纯,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,即使周围人都看得出来,但自己却从没有意识到过真的只是生活在一个小世界里。不会去想外面的世界很大,没有尝试的动机,也没有这样做过。诚实、认真、拘束、内敛、固执,现在视角下那些年的自己就是这个样子。我想回忆起仍然残存在脑海中关于小学、中学的记忆碎片,尝试描述一个不多见的“非主流”成长。

我没有读过幼儿园,替代它是小学的“学前班”,在邻村老庄小学。现在知道那里叫范老庄,大部分为范姓,我出生在挨着它的袁马庄,大部分为袁姓,东边有个李庄,大部分为李姓。再向东是传说中的一里九庄八里堂,从地图上看离得很近,可小时候真的没去过那么远,只有在自己庄上周围都是熟悉面孔才不会有胆怯的陌生感。那个很小的小学,记忆里,西面是一个小小的操场、一个生锈的篮球架、一棵扎人的松树,北面是两排平房、五间教室、一间办公室和一个小卖部,再加一个手摇铃铛和一个骑自行车的大胡子校长。对了,还有三年级要上早自习时每个教室开着的两盏白织灯。

单纯又胆小,并非自卑,我成绩非常好,升中学第一名那种。只是畏惧老师,畏惧校长,畏惧一切生疏的大人,和他们交谈会不自在,所以很少接触。那时喜欢和同龄人满庄乱跑,经常去各家玩,庄上人也很熟,比现在熟得多。四年级前后(Maybe)家里买了任天堂FC的山寨品,后来知道它的方形外壳和X形上盖神似初代Xbox主机,给童年带来很多欢乐。只是卡带昂贵,便宜的也要5元,对当时的我已是天价。

我没有零花钱,甚至没有“零花钱”概念,现在回忆会对小时候过于“听话”和“乖”感到奇怪。每天早起去学校然后回家鼓捣自己的事,对外部世界一点不关心,其实在家人荫蔽下也无需关心,小孩子总认为父母无所不能。有时趁着家里清扫把纸箱倒给废品站能被妈妈主动给几元零花钱,或是在爸爸骑车送我上学的路上有些“收入”。可能没有零花钱的原因是我不主动要,潜意识里“不应该这么做”,从未想过为什么不应该。记得识字期有段时间喜欢在床头灯下看一本《雷锋的故事》,还有一部名为《中华传统美德故事》的动画片,或许是“潜意识”来源,单向内容潜移默化使自己作茧自缚。

初中三年我几乎没买过零食,橡皮都是用最便宜的,第一次去“夜市”仅仅是晚自习后在校门口买了一包炒花生(或许是蚕豆?Whatever)。但另一方面却对钢笔情有独钟,买过几支几十块的“天价”钢笔。爸爸有时间会带我去县城的新华书店,我只说想要便会买给我,这不仅是爱自己的孩子,他应该能看到我在做正确的事。

小学只知道五年级要考中学,但并没有人告诉我“初中”“中心校”是什么东西,懵懵懂懂被老师带去一公里外的利民镇一中考试。依然记得那一天,我们成群结队,穿过麦田,大脑中有很多类似片段,隐隐约约又很真切,难以释怀。三门课考得不错,老师说可以跳过六年级,我不懂,就跳了。暑假贪玩想各种理由不去补习班,现在回溯至少这件事做得对。

跳过六年级进入初中,没有大改变,依然敬畏老师刻意避开。结识几个朋友,居然有一次因某人转学而信誓旦旦决心不再笑,可实际上我现在已经把他的名字忘得一干二净。还有一次为不被选中参加什么体操比赛而在体育课上故意不做操,结果被老师开玩笑任命为领队,然后我就脸上发热的径直走开,听到后面体育老师说:“让他走吧,没看到都快哭了吗。”

大约这一时期,我开始把一些来源各异的金属零件组合成某种“机车”,可以乐此不疲连续几天在屋里鼓捣这堆铜铁。最初只是想做一个以爆竹为发射药的“火炮”,经过三次形状变化最终弄出下面这个东西。无奈当时没有相机能拍下形态演化的过程,如果用文字描述是:机器人形态 -> 榴弹炮形态 -> 火炮机车形态,其中第二个是我最喜欢的,非常“蒸汽朋克”,但我真的连一张它的照片都没有。多年过去更觉可惜,小时候那么多趣事无法用影像记录,只能丢在记忆里锈蚀。

拍摄于大学第一个寒假

火炮机车

底盘用订书机制作,掰开后加上各处淘来的轮子。后面是一个用弹簧作动力发射铆钉的武器,前面则是真正的“火炮”,用钢笔筒作炮管、火药作动力发射钢珠,曾经一炮打爆玻璃瓶,有点吓到我。不过炮管容易氧化生锈,脆化“炸膛”并不鲜见,所以我的钢笔消耗速度异常快。上次假期回家最喜欢的一个炮管也炸了,今后应该不会再动它。另外,不装钢珠纯火药打到手指很疼,某次意外让我亲身体验过威力。

钢笔筒炮管被火药侵蚀,炸膛

炸膛

大学用三维建模为它做了一份电子复刻,这段珍贵记忆不能随金属的腐朽消失。而且我有很多奇思妙想,如果之后时机合适,借助3D打印复活或许有更多可能性。

SolidWorks 火炮机车

八年级家里购入第一台电脑,是联想“家悦”系列的台式机,可奇怪我现在无法查询到和它硬件一致的型号,估计是“乡镇魔改”版。清晰记得店家推销使用的“原装进口”和“国内组装”两个词,面向对电子设备一无所知的顾客,我不认为是恶意欺骗,但确实他说了假话。

后来心情忐忑依照网上教程把操作系统从Windows XP升级到Windows 7,装完驱动看到Areo窗口毛玻璃非常激动,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控制一台计算机。

高中时的一张截图

Windows 7

中招考试,我的分数作为镇上初中最高分,其实仍不足以进入市一高。但我真的进去了,没有支付高额“择校费”,好像当时是有“推荐生”制度,所以我第一次离开县城去到商丘市

我对远离家乡的寄宿制高中并不“应激”,小学三四年级就是这样度过。两周回家一次,那么小的孩子在陌生环境中洗衣、读书全靠自己,童年不在父母身边的经历和之后的孤僻性情难说无关。

高中比初中单调,每天起床、早读、早餐、上课、午餐、上课、晚餐、自习、睡觉,除了和周围同学偶尔戏谑很少有其它消遣。我真的很认真在学习,但讽刺的是并不知道学习是为什么,高考?应该是吧,然后呢?我不知道。依然不愿与老师接触,性格内敛加过度敬畏使然,不过也因此获得独立解决问题的方法和能力。三年间这种“无依赖”能力一直增长,上课听讲+下课做题都是我自己的事情。有时心里鄙夷拿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的问题去直问老师的人,逃避思考的“积极提问”感觉像“自欺欺人”,大脑不是装饰品。

依旧喜欢军事、科技和历史课,我看到的第一本军事杂志(可能也是第一本课外杂志)是在初中一个同学那里。我和她并不熟,但记得清楚,就是封面这张X-32X-35的合影瞬间吸引到我。它们明明是固定翼却可以做到科幻的垂直起降,难以想像这种颠覆“常识”的硬核读物对一个信息贫乏又充满好奇的沉默少年吸引力有多大。

X-32 X-35

封闭管理的高中有两个小书店,每周或每隔几周我都会去买一本杂志,现在作为“常识”的兵器信息大多是那时候积累的。有时也买环球时报,信息闭塞+未经世事很难不被满脑子填满“大国沙文”。好像是高二,我大概连续看了一个学期的新闻联播,只因为自习时教室电视按规定开着,我无法静心写作业。

我有一台步步高视频学习机H3,是第三台以学习为名的手持电子设备,那时候的2000块应该是很多钱,但我说想要爸爸就给我买了,他真的很信任我。这些电子词典和学习机是我接触计算机世界的开始,但仅仅是接触,因为无人引导没能更进一步。

除去用到的题库和精华学校、黄冈中学的课堂视频,它最大的作用其实是多媒体播放器。有几个学期我入睡前会听几段郭德纲的相声,那个熟悉的声音缓解了我非常多的压力,是一个内敛型人为数不多的快乐源泉之一。所以直到今天我对他仍心存敬意,即使他近年不断卷入舆论风波,风格与过去大不相同,但他独特嗓音唱出的民间曲调依然让我痴醉,风趣幽默的单口相声让我在欢笑中提前体会人间百味。我搜集过马三立、侯宝林、刘宝瑞等名家流传的录音,但对舞台上郭的评价从未改变,即:在相声一脉未必前无古人,但身处如此新旧交替的时代后面却可能真的难有来者。并不过誉,只是成长伴随着思维进化,渐渐对舞台下的他产生另一个不同的评价。这不矛盾,舞台上是艺术,舞台下是人生,有时候确实泾渭分明。

关于高考和志愿,当时应该选择计算机或电子类专业而非机械工程,那时家里虽有电脑但在学业限制下很少能接触外部信息,我不知道存在一个无比精巧活跃的二进制世界。无知容易满足,轻易触及个人和家庭视野的天花板,志愿填报也趋于保守。用整个青春伏于案头换来的分数,明明有更好的选择,却因一叶障目来到一座错误城市,在一所错误大学里学习错误专业,第一志愿录取则更像一种讽刺。

华为W1

高考结束后购买一台搭载Windows Phone华为W1,没有接触过智能手机,但是隐约知道这个崭新的移动操作系统不同于安卓,非常特别。电脑是一款结合超级本和性能本特点的小众型号神舟UN43D2,很薄,64G固态硬盘+500G机械硬盘+GT645M独立显卡,处理器Core i3-3217U,3500块,十分超值。有固态不会卡顿,独显可以支撑低画质下的GTA5,只是处理器孱弱,面对工业软件的课程练习游刃有余,而对实践基础之外的复杂模型力不从心。

坐火车去省会郑州大学,依然不喜欢参加“无聊活动”,一度鼓起精神憧憬报名机械学院的深蓝科技部,被筛进去后看到的却是失望。很多人把“科创”挂嘴边但能力捉襟见肘,要参加“大挑”“小挑”连基本工具软件都不会操作,反倒功利十足,趋之若鹜追逐专利/论文,满纸荒唐言除保研加分外毫无价值。我不喜欢这种氛围,埋头做自己的事情,只是对未来日渐迷茫。

大一下学期拿到第二台Android手机Google Nexus 5(第一台是稀里糊涂参加电信合约获得的华为C8813Q,这个合约长达三年),终于能和大洋对岸的人一样拥有一台由科技巨头打造的设备,对Google好感度增加。正是从那时起,校园网的Google服务陆续被GFW屏蔽,我开始寻找合适的VPN,自由访问网络变得无比重要。

视野随互联网延伸扩散,尝试摆脱束缚,坐井观天去看更大的世界,对历史、文明、政治、战争都有新理解。我的价值观在这一时期形成,不像以前自缚和畏惧,不单纯相信任何人,对别人某些要求终于可以勇敢说“不”。听周孝正所言,“人从出生只有尊严平等”,我也有尊严,有时候是一种偏执。不屑于作弊,不屑于合谋,并非诗词中“出淤泥不染”,只是不想让自己的人生充满谎言欺骗。

大二末期对Android感兴趣着手阅读《Thinking in Java》作基础,啃书总被机械工程繁多的课程安排干扰,断断续续难成体系,直到大三告一段落。期间陆续接触更多枝叶,拥有自己的域名像模像样搭起这个博客,下学期课程减少更简单,开始学习Android。并不吃力,只是长时间深入未知领域导致每隔几周会有疲倦期,求知成果和压抑心情交织缠绕,甚是苦爽。

显然我面临一个问题,考研、保研(机械)还是自由。有限的时间精力不能兼顾,而且经过三年,我早已厌倦机械式应对考试,快速填满大脑再快速忘掉的感觉糟透了,尤其“政治”之类。我决定追求所期待的自由,愿意付出代价。

现实令人感慨,三年前填报志愿的场景记忆犹新像昨天发生的一样,从未想到会有如今的麻烦。经过几十年高校扩招,大学生早已不是当年的天之骄子,计划经济时代的铁饭碗也随改革开放烟消云散,“学会文武艺,卖予帝王家”是这个时代于星罗大众最普适的真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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